文武百官， 歌舞升平，國後新喪本來就不應該辦的，可是冷淩軒偏偏就辦了，而且史無前例的奢靡，餐具多以琉璃或白玉為主，那一只蟠龍白玉碗乘著藥膳，清絕一勺一勺地吃著，他的目光極盡寵溺，柔柔的光一洩，冷明雪側過臉，桌下的裙擺抓的皺巴巴，好像強忍著什麽。

那樣謫仙一般與世無爭的皇後，換不來他一眼，於是許多不甘與失望，全部都由清絕承擔，按照律法，長公主是不能過問的，為了安撫，還是把她貶為嬪。穿著頗為樸素的衣衫，頭飾也是平常的素銀簪子，可是冷淩軒卻可以肆無忌憚的寵著她。因為，宮裏再沒有一個可以稱作“娘娘”的女人。

邵祺告訴她，自從皇後仙逝，宮裏只剩下他們倆，無論誰提起納妃，輕則流放，重則斬首，如今宮裏老一輩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些新進的才子，因為女子科舉未廢，朝堂上平分秋色，多了幾抹艷麗的紅顏。

這一屆的頭名雖然文筆不甚出眾，還是得了一個甲等。

看到容貌，汐慕蘭心下一怔，她…我…邵祺緊緊抓住她的手。

“別怕，我認得你。”邵祺眉頭輕皺，看清那個女子的臉。

雖然不是，可是舉手投足淡雅從容，一顰一笑賺足不少目光。

“這是汐家的遠房表妹，白瑤。”福了福身坐回去，又看到清絕眼中的不屑。

“朕當真孤陋寡聞，竟不知世上還有如此這般的女子。倒是很像朕的族妹。”

只見等在暗處的淩空驚的能塞下一個蘋果，他慢慢挪到汐慕蘭身後“她那肯定是易容的，你瞧，她不敢大笑。”

於是邵祺噗嗤一聲笑了。

白瑤一時看癡了，臉頰微紅，低頭撥弄著飯菜。

“怎麽，世上還沒有兩個相似的人了？”不管她是模仿還是為了別的，別傷了自己就行。

“對了，你家公子呢？”好幾天都沒看見他，不知在忙什麽。

“回本家推婚約，不瞞夫人，在夫人之前，本家曾許配給少爺一位小姐，兩人本是年初就要成親的，因為夫人的緣故拖到了現在，夫人也知道，你們的婚禮是在紹國悄悄辦了的，並沒有合婚庚貼，所以…二老不認帳。”

一道閃電在腦海分明，他看了看身邊已經空出的座位，又想起那天問她還記不記得月華的婚嫁順序。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理順思緒，先是在紹國草草成親，引產之後不見人影，來了月華之後又回到本家，又不見人影。他與我成親…到底是因為喜歡，還是解蠱？

“夫人別多心，少爺一定會回來的。”她揮了揮手，呼出一口氣。

一股怨氣在胸口堵的發慌，就在這時，幾個侍衛連滾帶爬的跑進來。

“陛下，傲王起事了…城外十幾萬的精兵就要攻破城門。”

他為何要在壽宴這些防備最森嚴的時候，況且鄰國的守衛都在，沒必要在這時候…

冷淩傲一言不發地吃著桌子上的點心味同嚼蠟。他放下碗筷，看了看外面越來越近的火光，嘴角的笑意越來越燦爛。

是他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覺得一股快意就要呼之欲出，撕碎他的理智。

“你可知，阿璃喝完那杯酒有多痛，你還有心嗎？”提起，只見寒光一閃，邵祺放在面前用兩根手指夾斷劍鋒，只聽嘣的一聲，冷淩傲拼了命似的推開他，邵祺把他的手臂一扭按在地上“當年你是怎麽逃回來的！現在就要死了嗎！”

“為什麽你是皇帝！為什麽是你！”怨毒地看著冷明雪“姑母！論才智他比得上誰，論能力他只會待在後宮茍活，根本不是皇帝！”

“夠了！把他拖下去斬了，既然你這麽喜歡陪那個只會當花匠的廢物！”冷明雪道。

“姑母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來人啊，告訴朕，長公主這般該當何罪？”

“皇帝！你…”

“你以為，我為什麽會殺顧璃？”權衡之術到底是懂得，他原本打算借這次機會扳倒敵人，卻遺漏了自己的六弟。

“當年，也不是朕想娶她，是姑母用我母後的性命提點我，她用母後那一點淵源，讓若塵嫁給我，我們深知對方心意，朕從來沒有碰過她。”冷淩傲推倒了桌案上的長明燈，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冷淩軒勾起一抹嘴角，無論今天是不是壽宴，找個由頭把大家聚在一起，來看一場大戲也是好的。

“那…那光明…本宮捧在手心裏疼著的

光明？”

“自然是朕和清絕的孩子。”想起上次光明生辰之上她以一個莫須有的罪名把清絕關進了冷宮一個月，現在好容易調養回來，又被降為嬪，只因為說了一句狠毒。

她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大的權利，都是多年來縱容的結果，於是清絕出來的時候對他拳腳相向也認了。

他還記得那一日，只不過在光明的服飾刺繡上嘲諷了幾句，就可以繞著彎子當眾說出戴家擁兵自重多年，只消一個機會就能謀反，還搜查出許多證據，莫說是清絕，她跪在那裏，一身正氣不肯低頭，就是他，也再找不到任偏袒的理由，於是只得又將她禁足。

這還不算，若不是他留下眼線隨時侯著，清絕早已不在人世，就在當夜送給她的飯食中，摻了一些看起來無傷大雅的毒藥，若再晚一步…等冷淩軒徹底查清，順便遣散後庭，再將老臣悉數換去，也不過這一個月而已。可是她的清絕，再也沒有當年的嬌媚和盛氣淩人，那個如同薔薇一樣的女子，再也回不來了。

哪怕到現在都找不出半點把柄，只能忍著。

今日，恰巧也是光明真正的生辰。

宴會總算是完了，冷淩傲一言不發地呆在給他安排的大殿內喝酒，慕蘭一行人也回到各自的房間，慕蘭回來又喝了許多酒，終於把自個灌醉。

“陛下…以後要怎麽辦呢？”看他隱忍了這麽久，兩個人明明打心裏在乎卻因為種種原因不能一起，下人看著也是幹著急。

“我還能給她什麽呢？”邵祺苦笑道，他們有多久沒有獨處過了。

“既然喜歡祁君寧，就讓他們一起…只是有一樣，他家裏不是給他定了誰家小姐麽？若他真的敢娶妻，你就去小樓找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是。”

他抱著慕蘭，溫柔地撫摸著長發，為了一個承諾守了這麽多年，還因此被人暗算，他卻什麽都沒做，看著她從鬥志昂揚到如今的塵埃落定，還幾乎斷送了一輩子。

真正的廢物，是他。

連安慰的資格都沒有。

“邵祺…”

“我在。”

“你會娶我嗎…”

他不敢回答，輕輕地放回床榻。

慕蘭醒來已經是艷陽高照，手邊壓著一封書信。

“阿綠，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當初的承諾不過一句戲言罷了，望卿惜取眼前人，勿念。”

她塵封已久的心臟，忽然一陣抽痛，痛到她幾近窒息，她竟然為了這樣一個人，蹉跎了這麽多的歲月，你說祁君寧？他也不見了，仿佛一夜之間，與她最親近的兩個男人，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拿著信，緩緩跪在了地上，眼淚隨著笑意不斷的流。

她最初的確想過名震八方，可是如今懂得了平淡的可貴，結果發現這些離她這般遙遠。

祁君寧一點點地將她抱住“你還有我…”

還好，上天不至於那麽絕情，還有一個祁君寧。

“當初…你是不是知道了她是女兒，就把蠱蟲渡給了她？”

可是除了這種辦法，還有什麽能夠救你？

汐慕蘭，你就是一個禍害。

“蘭兒，不要再折騰自己了。”她只不過想找個理由讓自己再絕望些，好找個理由了結自己罷了。點了她的睡穴，又可以冷靜幾個時辰。

現在絕不是她能任性的時候，月華的存亡就在冷家多年的內鬥中，已經到了空有其表的程度，要是再出什麽亂子，江山易主，她倒可以獨善其身，冷淩軒就未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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